日 暮 乡 关 何 处 是 日 暮 乡 关 何 处 是

期次:第851期    作者:宋占赫 李小可   查看:40

阳春三月, 天气回暖, 却还是春寒料峭。“乍暖还寒时, 最难将息,” 家里乍一停暖气, 还是让人觉得寒气袭人, 冷入肌骨。楼下小区的柳树, 初芽的嫩绿, 在清冷的初春里透着胆怯、透着欣喜。在家闷了一个冬天的姥爷, 实在坐不住了, 他正悄悄地收拾东西, 准备回老家。

姥爷今年快80岁了, 虽然精神头十足, 但终究敌不过岁月的洗礼, 也是鬓发如雪、 耳聋眼花了。10年前, 姥姥去世, 妈妈不放心姥爷一个人在乡下老家住, 便经常把他接到了城里来。这一住往往就是几个月, 尤其到了冬天,因为乡下没暖气, 妈妈更是不让姥爷回去了。

姥爷一直住不惯城里的楼房, 说楼房像鸟笼子, 自己就是关在笼子里的老鸟, 每天看着他的大鸟、 小鸟们忙忙碌碌、 飞进飞出, 而自己却是百无一用, 什么忙也帮不上。

只要姥爷在家, 妈妈下班便会急急地往家赶, 进门焦急甜蜜地喊声 “爸爸” , 姥爷看到妈妈的一瞬间, 浑浊的眼睛星光乍现, 满是惊喜。

“惊蛰过, 暖和和, 蛤蟆老角唱山歌。 ”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, 这几天, 老有小虫子从纱窗的缝里钻进来。妈妈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, 姥爷跟在妈妈屁股后面讨好似地说: “丫头, 天也暖和了, 你妈的忌日也快到了, 去年坟前的柏树枯了一棵呢, 我回去补上? ”

妈妈一愣神, 停下手里的活, 眼光不自觉地投向了窗外, 恍惚间, 思绪像长了翅膀, 越过了对面的高楼大厦, 飞过了连绵的群山, 停留在那片坟地上。 “接长亭, 迷远道” , 天的尽头,

那片墓地是否绿草如茵了呢?

姥爷还真是一只老鸟, 现在他是一只归巢的鸟儿, 故乡的山水渐行渐近。薄暮时分, 袅袅炊烟, 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起。故乡的老屋, 静候在夕阳里, 容颜沧桑, 热情依旧。

燕子在廊前屋檐下飞来绕去, 衔泥做窝;墙角的山楂树也发出了嫩芽儿, 姥爷背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, 这儿要种一株海棠, 那儿要种一簇蔷薇, 在院中央的向阳处, 姥爷还要种一架葡萄。看着姥爷把新买来的有着细细根须的葡萄枝小心翼翼地埋在土里, 妈妈颔首微笑, 我们仿佛看到经年之后的某个夏日, 姥爷手摇芭蕉扇, 在茂密的葡萄架下乘凉, 架上葡萄硕果累累, 架下姥爷鹤发童颜。此刻, 唯盼时光静好, 让我们相守相望, 细数流年。

姥爷之于故乡, 是原乡人; 故乡之于姥爷,是根 , 有着 “树高千丈叶落归根” 的情。妈妈之于故乡, 是还乡人, 故乡之于妈妈, 是忆, 有 “儿童相见不相识, 笑问客从何处来” 的尴尬。我之于故乡, 是外乡人, 故乡之于我, 只是妈妈口中的一个个故事罢了。

暑假里, 回姥爷家, 姥爷会用他粗糙的大手, 拉着我的手到村周围的田地里转转, 寻一寻妈妈小时候顽皮的足迹。很久以前, 村子四周四面环水, 而现在仅剩下干涸的沟壑, 上面疯长的芦苇和野草, 诉说着那曾经鲜活生动的往昔。南边公路边的沟壑已经被填平, 一座加油站神气地立在了那里。唯有远处青山依旧,斜晖脉脉, 在岁月的轮转中, 静候成一道永恒

的风景。

“黄昏吹着的软, 星子在无意中闪, 细雨点洒在花前” , 这古老的世界看过多少万个黄昏呀, 可它依旧还是那么亘古不变地在守候, 痴心不改。因为它知道, 无论这个黄昏是风雨飘摇还是彩霞满天, 最终都会幻化成一个崭新的黎明。

姥爷不在身边的日子, 故乡的影像却又清晰起来, 隔壁的王婶儿, 屋后的三舅妈等一些乡土的称谓时不时地从妈妈的嘴巴里溜出来。村前的梨花白了, 屋后的杏花红了, 故乡的风景在妈妈和姥爷的电话里变化着色彩。故乡也如一双多情的手, 时刻召唤着妈妈。

一到节假日, 妈妈就赶趟儿似的携全家往姥爷家跑。现代化的交通工具, 使 “千里江陵一日还” 的传说变成可能。不消半日, 故乡已在眼前, 村口白发苍苍的姥爷已翘首等候多时, 妈妈下了车, 挽着姥爷的胳膊, 神态平和欢愉, 竟像一直都在姥爷身边, 从未走远。

“少年乐新知, 衰暮思故友” , 暮年的姥爷,故土难离; 盛年的妈妈, 亲情难舍。少年的我,有幸穿梭在这乡情、 亲情交织的时空里, 感受着这世间最本真的情、 最质朴的爱。

守望在暮色苍茫村庄里的姥爷, 守望在霓虹闪烁的高楼里的妈妈, 他们的目光交汇处形成了世间一道美丽的风景。这道风景在我的心里, 如一束明亮的光照向到遥远的未来, 延伸到无尽的远方。

(护理学院)